“这戏怎么还不开演?”老金在人堆中东张西望,把脖颈都望酸了,也没瞄到马寡妇的影子,不禁失望,就连连喊起来。开演前的仪式果然繁琐,几个大人物接连登台,说着口水话。待到霍队长上台时,观众早已耐不住,都喧嚷起来。霍半见下面不稳,便也模仿镇书记的样子,用两手在空中向下压了压。但哪里压得住,众人反倒嚷得更凶了。霍半无奈,只好作个揖,喊道:“开演,马上就演。不过大家不要忘了,今天能看上戏,东北客商可是出了大力的!”随后,锣鼓一起,帷幕终于缓缓拉开了。
    今晚的戏,是折子戏,一段一段的,文戏武戏都有。起头的是《穆桂英挂帅》,押后的是《秦香莲》。也是巧了,这两段戏,都和妇女有关。首先出场的那些杨门女将,铠甲鲜明,珠玉满头,冠子上两根雉尾摇摇晃晃。人一出来,全场立刻鸦雀无声了。这琼剧,若追起源头来,比昆曲还要老,是宋朝的南戏留下来的一支,老辈子乡人把它叫做“斋”。戏中的旦角,擅长假嗓,曲调极为高亢,台上的女演员一开口,便是响遏行云。那尖细声音,就像滑滑的丝绸,绝无瑕疵。乡人们虽文化不高,却有他们一贯的口味,听到这华美的高腔,霎时就是一片叫好。直到这时,吴老伯才挤进人丛里,找到了六莲。若川忙向老伯打个招呼,又伸过左手去,两人郑重而又费力地握了一握。
    旧戏的动作与唱腔,虽然很缓慢,但只要专注地看,便能看出精彩来。过了一阵儿,台上的女将与辽兵接了仗,打斗得像车轮飞转般,战袍旋舞,刀枪错杂。这景致,乡人们平日哪有眼福欣赏到,一时便都痴了。
若川、老伯和六莲也都眼望着台上,各自不语。待到一折戏落幕,老伯才掉转头来,朝若川笑笑:“这乡村里演戏,也还有些看头。”若川说:“我都好多年没看戏了,更不要说在露天。”老伯就说:“前半场,多是武戏,没甚看头,舞枪弄棒的,不过是博众人开心。后半场秦香莲的苦情戏,才是精彩。”六莲插嘴道:“武戏也好看,女子里边,也是有英雄的。”老伯就嗬嗬地笑:“你看,六莲这女仔,也有思想了。”六莲说:“我没说错嘛!你让白助理讲。”若川赶忙打圆场说:“女子当然也有英雄。”说罢与老伯对视一下,两人都笑起来。
上半场演完,有片刻工夫的休息,既是让演员、乐师们歇息一下,也是再给乡人提供一个交际机会。幕落下,满场又是人声鼎沸。因下半场是文戏,有人不喜欢看,就搬了凳子朝外走,也有人独爱文戏,则趁势朝前面挤。若川此时忽然想起,便把朱老板征地的事,又跟老伯郑重其事地提起。老伯听了,点点头,脸色凝重起来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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