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,他悟到的只是一个“真理”——人生就如同李白磨针,但不是像少年李白那样要磨得尖利,而是要磨得圆钝。何时把心头的不平之气磨钝了,也就告了个圆满。
坐在廊下,耳听小儿女无邪的歌声,吴老伯心中感慨。想想时光也太快,自从返回海南乡村,二十多年一晃而过。这其间,父母相继过世,兄弟姊妹都疏远了。珠江河、上下九、多宝路、沙面街……那些老广州的草草木木,早成了儿时邈远的记忆。只有在这莲塘村,才有他的一个栖身之处。
    记得那年在海口长途汽车站,一位神色凄惶的小妇人,认定他是个善心人,把六莲塞给他,托他照管片刻。之后,便一去不复返。可怜那包裹中的婴孩,尚未满岁的模样儿,又病着,像个睁不开眼的孱弱猫仔。他心里一软,就把女仔收养下来了,并无什么特别了不得的动机。如今的六莲,已出落得水灵灵地,能担得起家务,懂得嘘寒问暖,纵不是自己的血脉,不也是至真至淳的天伦之乐么?他常想,天道还算仁厚吧,才给了自己这样的补偿。这小女子的亲情,抵得过真正的血缘了。
    老吴阅历多了,知道“情”字就是一个悲悯心。他也曾把当年接来供养的阿婆,当做至亲的老母。阿婆是民国时乐会县那边的人,日本兵占了海南岛那时候,一次因歹人挟嫌报复,谎称有“抗日份子”,鬼子便发了淫威,围住阿婆的村,烧死村民和过路者四百余口,老幼一个不留。阿婆那时还是个姑娘,为躲日本兵,正藏在野外树林里,全村人里才侥幸活下来她一人。眼看村里烈焰腾起,哭声震天,阿婆想冲回去救亲人,却又不敢,受了大惊吓。后来就有些疯癫,从此四处漂流,做些杂活儿,一直也未嫁。最后,流落到了莲塘的邻村住下。老吴到这里插队那年,阿婆的年纪也不过才五十几,脸孔却一如老树枯皮。她单门独户,一人煮饭一人吃,甚是孤苦。老吴那时就心有不忍,却无力援手,只能常跑去帮老人担水。
    那年老吴抱回六莲后,觉得自己有的是力气做活儿,就决定把阿婆也接来,一人变成三人,穷则穷矣,总还是胜过孤身冷灶。没过几年,农村起了大变化,处处在闹分田。海南岛地处僻远,大概是全国最后分田到户的地方之一,那晚上听到了广播,老吴想,终于能有了自家的田了,可以自由地种谷种菜,这不就是梦么?一老一少,也可以跟着自己享福了。至于一家能分多少田,自己该种些什么,各种多少,就这样空想着,也够让人陶醉的,他竟为此兴奋得一夜没睡。当然,他想不到,后来也有后来的问题。农人们的命,是注定了的,总要苦早苦晚地做才行……
    吴老伯手抚着肩膀,叹息一声,又想

上一页  [1] [2] [3]  下一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