内心里每时每刻都在翻江倒海。看着地下室里的灰色人群,我想到,我不过才过了几天这样的生活,而那些人,是常年累月这样熬过来的。是什么信念使他们能把这种非正常生活当做正常日子来过?这种没有希望的人生也能算是人生吗? 精疲力尽地跑了几天,我很快明白了形势的严峻:像我这样年纪的人,正在成批地被逐出社会主流。没有过硬学历,没有电脑技能,没有三十岁的好年龄,想在这个高歌猛进的商业社会里找到一个哪怕是最卑微的位置,也是梦想。我去过几个杂志社,写过一些策划书递上去,一些精明或昏庸的办公室主任接待过我。我看到的,只是惊奇和怜悯。环视那些杂志社阴暗的办公室和破烂的桌椅,我不由得想起我在海南的公司,觉得现下的情况很荒诞:我是为了精神的尊严而离开海南的,为什么却要千里迢迢跑到这样破烂的地方来看人脸色?有什么必然理由要来承受这样的屈辱?难道是有人逼着我非这样做不可吗?“正义”、“人文”、“精神家园”,这样的词语美妙得很,正当得很。可是,现在还有谁能来帮我摆脱基本的生存困境?我就像鲁迅所说的鲜虾,被投到滚水里,结局只有活活被烫死。 退之先生,你害我不浅!你现在可以优游卒岁,因而说一些激愤之辞是不用付代价的。如果谁真诚地听信了你正义的感召,离开了“罪恶”,那就是我今天的下场。你的说教,你的大作,现在能帮我什么忙?现实比一叠纲领更有说服力。我不是不能忍受艰苦的环境,我不能忍受的是这求助无门的冷酷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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