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到:命运的差别,随处都有。看这女孩,冰雪似的聪明,却上不起学,想想自家的孩子,上了好学校,还要学钢琴、补英语,这样差别有何道理,又到哪里去理论?过了一忽儿,若川想起来,就问:“你叫什么?”女孩便扮了个怪相:“俺叫魏淑芬——”若川一怔,就笑得前仰后合:“说真的呢,不要开玩笑。”女孩说:“好,不开玩笑了。我叫六莲。”若川吃惊了:“家里有六个孩子?”女孩就笑:“什么六个?要饿死我们全家么?告诉你,我就叫六莲,我家只有我一个女仔。叫六莲,是因为在六月里生。”若川就点头,调侃道:“原来是独生女,那可是宝贝了。”女孩忽然敛了笑容,低下头去,弱弱地说:“什么宝贝?反正就我一个。”
    两人说话之间,天光已经暗下去,晚霞消失,夜空是一片奇异的宝蓝色。若川觉得,这个黄昏过得有趣,是因为遇到了这位小六莲。于是说:“你好聪明,书也念得好。你们这里的学校,看来不错。”六莲说:“哪里呀!破烂学校。我是在海口念过两年初中。”原来如此!这个农家女孩,果真是个见过世面的。若川觉得好奇,又打量了一下。没错,女孩有股灵气,不同寻常。
    这时,庭院中响起了木屐声,有人从堂屋里走了出来。听上去,步履很重,壳托壳托的,老练而沉稳。六莲头一扬,朝里面喊了声:“阿爸!”一位老伯应声而出,来到后廊上,他手中捧着一杆竹筒水烟,正呼噜呼噜在吸。那老伯见了若川,很感意外,一下停住了。若川知道这是六莲的父亲,忙起身招呼道:“老伯!”那老伯从嘴上拿开烟筒,回了声:“哦,是鳖场的么?”六莲便抢着答道:“是白助理。”老伯便说:“原来是白助理,你坐吧。来了这里,是长住,还是短住?”若川说:“是短住,几个月还不一定。”老伯便伸手去摸墙上的开关,点亮了廊上的一盏灯,仔细又打量了一下,说:“可惜。”若川不解,又不好冒昧地问,便望着老伯,等他的下文。老伯说:“看你这样子,还算忠厚,可惜不能长住。”听老伯的话中有话,若川忙问:“请教,这话,是从何说起?”老伯在一张竹椅上坐下,摇着头道:“莫怪我说得不客气,你们鳖场,内有内的事,外有外的事,早该来个办事得力的人。”若川就问:“那郭主管,他不行么?”老伯说:“他是‘鳖王’,当然是把好手,但是管人,怕是还要你这样的来配合。”若川明白了,就说:“多谢指点了。”老伯笑笑说:“我说得逆耳了,不算数,还是你自己去看。”
    老伯说的话,连同那嗓音的厚重,令若川诧异。看起来,这位老者,不像是个寻常农人。若川沉默了半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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