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多少?”马寡妇做了一个手势:“九角钱一斤,无论市价跌到两角三角,都是一样给,总归保你一个本吧。如何?”吴老伯听了眯起眼睛,沉吟了一会儿,说:“我这辈子,好主意听得多了,都说是阳关道,但我要看的,是真货色。”马寡妇见吴老伯口气松动,便说:“这就是实在的呀。农民愁的,不就是瓜果卖不起价钱么?”
    吴老伯曾经沧海,虽然动了心,但还是不动声色,缓缓道出了要害:“这岛上,一年总要刮六、七次大风,什么时候成灾,谁也说不准。我要问,若是遇了灾绝收,这公司给不给农户保底补偿?”马寡妇脸上的笑,忽然就有些僵,迟疑道:“救灾那是政府的事呀!这,我要回去问问看。”老伯便看破机巧似地,一笑:“这个你都不敢应承,那果蔬公司的老总,怕也是不愿意应承。做生意,终究不是施粥行善,是啵?”马寡妇面露尴尬,忙说道:“这里头,学问还蛮大哩……那么,果蔬公司若是答应这条件,你签不签协议?”吴老伯摇头说:“那也不能。”马寡妇便觉奇怪:“为何哩?”吴老伯一笑,说:“今年我已答应了东北客商,总不能一女许两家啵?”马寡妇撇嘴道:“什么东北客商,又是霍半那家伙弄的鬼吧?你不过是口头答应了他们,又能怎样?最终谁条件优惠,就卖给谁么。”吴老伯放下水烟筒,大笑道:“莫非,你要让我学待嫁女?”马寡妇也干笑了两声,忽然就打住,意识到话不投机,只好说:“老伯开玩笑了。”说完便拍拍屁股起身,又劝道,“你再想想吧,我又不是谋财害命的贼,总不是想来害你的。”说罢道了个别,就走了。
    田头安静了下来,只有老阿婆在远处“嗬嗬”地用树枝赶着水牛。吴老伯摘下竹斗笠,扇着风,兀自坐了半天,遂摇着头自语道:“公司加农户……不错么!可是,能做得好么?”老伯觉得这妇人一来,把方才的心境给搅乱了。他眯眼看看日头,约莫已十点多了,阳光曝晒得厉害,便不想再做,抄起锄头往家中走了。此时头顶的阳光,瀑布般地倾泻下来,似乎整个海南岛的大地,都有了近午的困倦。一条蜿蜒的红土路,钻进繁盛的热带丛林,把人带往了阴凉的王国。老伯走着走着,心情就开朗起来——这样一片滚烫的红土,能给如此之多的活物以热力,她不就是一位慈母么?生命在这角落里,发荣滋长,不论谁的心里都有个不死的念想,这就是热带的魅力呀!走了不多时,就能望见老屋了,屋子掩映在绿树之中。老伯喘口气,头一昂,高兴得哼起了歌儿来,那是一段早被遗忘的青春旋律……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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