别。
    据在场的人事后回忆,两人可说是前嫌尽释了。
    张居正对高拱,总怀有一种复杂的心情。高拱失势罢归后,他也还念念不忘。一日,高拱派遣一仆人入京,回原来的家中取一些器具。张居正得知后,召那仆人来,询问了高拱的起居情况。仆人泣诉道:“高老回乡后病困,又经王大臣案惊吓,几乎活不了啦。”张居正听了,为之泣下,拿出玉带、器币、杂物等大约可值千金的东西,交给仆人带给昔日的好友。
    返京途中,他再次去新郑高拱家中看望。回京后又致信问候。可惜,昔日强悍的高拱已病入膏肓,来日无多了。
    当年十月,高拱去世。高拱妻上疏要求恤典,也就是请国家拨给丧葬费。万历对高拱当年挟制他们母子的事仍不能释怀,不准。张居正上疏恳切为之呼吁,万历才准予开复原职,但只给予“半葬”待遇,即国家承担一半的安葬费用。
    随后,高拱之弟高梅庵请张居正为高拱写墓志铭,张居正亦立即应允。
    命运无常啊,真的无常!
    元人小令有曰:“傲煞人间万户侯,不识字烟波钓叟。”
    高拱是一个有国家观念的人,也有大的志向,可是他与张居正相比,在生前的遭遇相差天壤。不知在乡间养老的那些岁月里,他是否也有过这样的感叹。
    宦海也是江湖,碌碌竟为谁忙?
    蟒衣玉带能传几世?钟鼎之盛祸在其中!
    张居正是官场上的胜者,他终生也不可能体会到高拱的这种失落感。施与同情,也是基于胜者的大度。
    他步上巅峰,自觉即使做不了万世圣人,起码于当世的权势之强,无人能出其右——包括皇上!
    掌权者的幻觉,总是让他们看不到弱小者的力量。他们决想不到,大厦也有倾的时候,老树也有朽的时候。得意之时的每一步,都是在迈向明日的败亡。
    他感觉不到有这样的威胁,荣耀的光芒让他目眩。
    六月十五日,浩浩荡荡一行刚抵北京城郊,就有皇上派来的司礼监太监何进等候在真空寺接风。
    何进宣读了谕旨:“若于中午进城,则请张先生在朝房等候,朕即在平台召见。若于午后进程,则请张先生回宅安歇,明日免早朝召见。”
    国之栋梁终于回来,皇上一刻也等不得了!
次日一早,早朝免去,百官列班迎候张居正入朝。衮衮诸公,绯袍玉带,恭谨地行礼如仪。旋即,万历在文华殿召见了张居正。
    即位以来,万历还没有一次如此长时间地见不到“先生”,此时自是有千言万语要说。
    寒暄过后,万历便问:“先生沿路所见,地里的庄稼如何?”
    张居正愿意回答这样的垂询,他一手培养起来的人君,就应该有这样的良心。
    他禀报说:“托万岁的福,河南畿辅(北京周围)两地,麦子丰收,稻苗亦是茂盛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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