》,正式提出要退休了。他回顾了自隆庆六年受顾命以来的经历,表示了如释重负的心情,请万历“赐臣骸骨生还故乡,庶臣节得以终全。”
他在做从长计议了,而且预感不是太好。
当年在归葬的时候,皇帝曾一日三诏飞驰江陵,召他及早回京。这一件盛事,湖广巡按朱琏等地方官始终念念不忘,要为他建造“三诏亭”。
他在给朱琏的复信中,发了一番前所未有的感慨。他说,修三诏亭,情我领了。但日后世事会有变化,高台倾,湖泊平,我的房子恐怕也不会存在了。这亭子若修起来,到那时也不过是五里铺上一个接官亭罢了,哪里还能看到什么“三诏”!这就是骑虎之势,难以半途而下啊,霍光、宇文护就是这样终不免被祸的!(见《万历野获编》)
霍光为西汉大司马、大将军,宇文护为西魏大将军、司空,都是主持过皇帝废立的摄政辅臣。霍光死后,祸连家族;宇文护因专权被皇帝所杀。
环顾左右,和者盖寡;仰望君上,天心难测。
张居正是个饱读经典的人,不会不知道“威权震主”可能隐伏的危险。史有前鉴,触目惊心!
然而,万历此时还没有做好亲政的思想准备,对张居正乞休的要求甚感突然,于是很快下诏挽留。
张居正上疏再辞,意甚恳切,说自己“神敝于思虑之烦,力疲于担负之重”。他还提出,可否请长假数年以调养身体,这中间如果国家有事,他旦夕可以就道,随时应召。
万历对局面做了全面的权衡,认为首辅退下去也未尝不可,在犹豫之间向太后做了请示。
不料想李太后根本信不过万历的能力,斩钉截铁地答复:“等你到三十岁时,再商量这事,今后不必再兴此念。”
这个决定,令万历和张居正大感意外。万历那边,知道太后的意志是没法违拗的,自己短时间内亲政已是无望。于是再下诏挽留,请张居正务必尽忠全节,不要半途而废。
张居正这边,则明白有可能此生也息不了肩了,不管前面是陷阱、悬崖还是地雷阵,只能一路走下去。
——他晚年唯一可避免身后惨祸的机会,就此失去!
重回内阁办公后,张居正有意放手让万历亲自处理一些政务。万历也表现出了一定程度的主见,对地方官员在公务上的敷衍,都能看得出来,并穷究到底。
此时君臣二人的关系相当微妙。一面是张居正觉得既然退不下去,就应当以社稷为重,忘家徇国,一仍其旧,不能因畏祸而缩手。因为“得失毁誉关头,若不打破,则天下事一无可为”。
另一面是,万历觉得有这么一个位高权重的首辅压在头上,终究是束缚太多,甚至有时还会令自己陷入大尴尬。他暗自祈望能早日自由,所以难免“愤结之日久矣”(于慎行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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