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深山里的大桥》
邢增仪
一
又见到了大桥
一勾弯月挂在天边，冷冷清清，寻寻觅觅。火车像条黑魆魆的巨莽，在逶迤起伏的群山中穿行。
午夜，列车进入湘黔交界地段，一直沉郁寡欢、默默无语的聂兰大姐竟一反常态地激动兴奋起来，她奋力将玻璃窗高高地抬起，全然不顾被凛列的寒风抽打的旅客们责怪和惊诧的目光，不错眼地注视着一驰即过的灯光、溪流、河谷……
“抚竹江桥”，突然她惊叫一声，全身一跃，头、身都探出窗外。我赶紧抓住她的手，这只手发烫、微微颤抖，顺着她的视线，在大山的怀抱深处，我看见了一座长约300米的双曲拱桥。主桥的跨度很大，气势雄伟，桥身两侧有两行白兰花式的华灯。在僻静的山野，那灯光看上去十分奇特，映衬着穹窿深处的大山，那桥就像是别在一头浓密头发上的别致的发夹，而那连漪的河水则像一根闪光的缎带……
火车急速地转了一个弯，桥、河流一下全隐去了，可聂兰大姐仍痴呆呆地望着，两眼闪烁着异样的光，晶莹的泪珠滚滚而下：“十年了，那些人呢，还好不好？坟呢，还在不在？梅花呢，长高了没有？……”
语音不高，但带着颤抖，带着让人心悸、催人泪下的力量。
“大姐，你怎么哪？”我推推她。
“我……我这是怎么了？为什么一想起这里我的心就会发痛？为什么他们老走到我梦里来？”聂兰大姐喃喃自语。
我和聂兰大姐共事几年了，从没见过她这般模样。我紧紧握住她的手，过了十几分钟，她转过身对我说：“你愿意听一个古老而真实的故事吗？关于这座桥、修桥的人、还有那坟……”
她像是对我，像是对自己，又像是对茫茫太空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