亚娟的家境,在村中应属中上。她哥哥在镇里的地下赌场当保安,拿的月薪不低,因而家中过得宽裕。亚娟已有好几年腿杆不沾泥了,乃是真正的“待字闺中”。她这会儿,正躺在两株莲雾树间的吊床上,一下下地摇荡着,听着收音机。六莲想:这个死女仔,现在就会享受了,将来活一辈子,大概也是享受的命。 她的家,是典型的农家小院,栽满了各式热带果树,诸如龙眼、菠萝蜜、荔枝、番石榴之类,一走近,就像有香气四溢。树叶子在风中喇喇作响,收音机里正在讲歌星谢霆锋的事。 六莲走上前,“嗨”地招呼了一声。亚娟被吓了一跳,梦醒似地跳下棕绳吊床。见是六莲,就禁不住的欣喜,忙把六莲拉到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,两人叽叽咕咕地聊开来。亚娟见六莲神采焕发,便问:“有好事么?”六莲说:“什么好事?天天在田里忙,哪像你,只享福。”亚娟听了,矜持地一笑。六莲便拿出化妆品,央求道:“帮忙指点一下吧,现在流行的是什么样式,免得我惹人笑话。”亚娟很惊奇:“你想知道这个,还说没好事?肯定有什么秘密了。”六莲摇头否认:“哪里有?想到了,就来问你么。”亚娟撇嘴道:“哼,你就瞒我吧。” 亚娟果然内行,从屋里取来镜子,边讲,边在六莲脸上演示:腮红如何打,下唇如何画,眉又怎样,眼又怎样……三下两下,镜中的一张脸就灵动了起来。六莲捧着镜子端详,有些陶醉。“佛靠金装,人靠衫穿”,真是这样呀——这镜中人,是我么?她觉得自己与那个叫做“城市”的遥远世界,距离像是又近了些。 欣赏够了以后,又依依不舍把妆洗掉,两人嘻嘻哈哈了一阵儿,六莲就问:“你天天这么闲,物色到可以嫁的男朋友没有?”亚娟便很不屑,说:“这地方,哪里有?不是懒汉,就是哥苗那样的穷人。”六莲笑道:“是想嫁镇上人吧?”亚娟说:“镇上人也不嫁,要嫁,就嫁给城里人。”六莲听了,像被子弹击中,心中轰的一下,有什么东西爆裂了,忙问:“为什么?”亚娟斩钉截铁地说:“人在世上,就一回,我不想将来做烧饭婆。”六莲笑着捶她:“懒虫,想去哪里死?嫁到城里,也是要烧饭的呀。”亚娟瞥了六莲一眼,奇怪她的迟钝:“你在海口读书,那是什么年月了?知道现在城里有身份的女人,是怎样生活的么?穿什么衣?背什么包?擦什么香水?”六莲连连摇头,亚娟便说:“只两个字,极品。”六莲就问:“怎样讲呢?”亚娟说:“就说穿的衣服吧,城里女人已经是……咳呀,什么都敢露半边啦。”六莲皱皱眉:“说得难听。”亚娟就认真起来:“是真的,我们落后了多少年呀 [1] [2] 下一页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