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日早饭过后,六莲便出门去了,吴老伯在家中忽然坐不安稳,总在想女儿近来的小变化。老伯看多了世事,早就品味出:六莲的种种变化,都发生在白助理到来之后。对于这两者之间隐约的联系,老伯既喜又忧。女儿渴望文明,自然应当走正路,现在她能受到白助理的影响,老伯很是放心。可是,三十年前的创痛他忘不掉,爱情会毁掉一个人——这种因果,小女仔她是想不到的。
    白助理是个正派人,女儿就算是喜欢他,也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。老伯不相信,这两个年轻人能跨越他们之间的差异。这种无根的感情,不会结出果子来。可是,眼见女儿一天天恍恍惚惚的,老伯又不大自信了,几天里,他再三再四地想到白助理。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?交往了多次,吴老伯自信看人不会错,可是,白助理身上,有没有他老吴完全不能了解的东西?这样一想,他心情忽然就急迫起来,想马上就见到白助理,看一看这年轻人日常是怎样生活的?老伯想:人之伪,只能在交际场合中,不可能整天都作伪。看一个人生活的细琐处,就能看到他心底里去。当即,老伯就留下阿丑看家,迈出家门,朝鳖场走去。边走,边还在想:数十年栖居莲塘村,自己不知错过了多少阔大的场面,今日的城市是怎样,真的不知道了。
    进得鳖场大门,吴老伯拿眼扫了扫,心头便一震:荒僻乡间,居然建起了如此巍峨的场所!即使是在细微处,也与乡村处处不同,简直就是霸气。院中,工人们都在忙着。老金瞧见老伯,忙跑过来招呼道:“老伯!是头一次来啵?”老伯点头,目光仍在四处打量。老金就问:“老伯,是找白助理?”吴老伯见白助理不在,迟疑了一下,才开了腔:“不是。你忙,我没事。”遂拔脚要走。老金说:“你等等。”便一头钻进伙房,拎了一个小瓦罐出来,“我们湖南的黑豆豉,下饭最好。送一罐你尝尝。”老伯笑了:“那不成,我无功不受禄。”老金说:“你正是我的大恩人。”老伯怔了一下:“……你是说上次挖路的事?小事么!”老金却坚持道:“没有老伯你,我怕要被人打死!这点东西,你收下。”老伯说:“不行。”老金见拗不过,遂恭恭敬敬送老伯出了门。
在夹道的树林中走了几步,老伯忽然看见前面有一人,急匆匆地低头走路。看那官派,就知道是霍半,便大声招呼道:“急着去哪里,在寻元宝么?”霍半回头,表情惊喜得有些夸张:“嗬呀!你家里无人,狗又叫得凶,我等苦了。走吧,去镇上喝茶。”老伯说:“你几时见我去喝过茶?”霍半忙说:“是哦!那就到你家里坐。”吴老伯看霍半神色,像没有了几日前的霸气,反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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