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天,是农历八月十四,中秋节的前一日。因前几天连连下过几场雨,秋凉日甚一日。燥热消退下去,乡人的心境也就不烦乱了,看山水依然如故,村庄却是安谧得多了。但是,所有的人都不可能意识到——从这一日起,小村的宁静,就要被接踵而至的灾难击得粉碎!
早饭过后,美芬家里一个小男孩跑来,给六莲送口信,说美芬已经回到了家,正为出嫁做准备,想邀六莲当伴娘,也就是作为“八姐妹”之一,在出嫁那天担大任。六莲闻听,心情便很复杂,本不想去,但又不好推却,只得应了,匆忙打扮一下,就要走。临行忽然想起,就掀起枕头,找出那只绿色发卡,对着镜子,插好。
美芬家里,已忙成一团,有千头万绪的事要办。“八姐妹”已来了四个,正忙着做女红、缝衣被、清理衣物。按乡俗,八姐妹在这一日里,要在美芬家从早忙到晚,中午就在美芬家吃了。新娘子要出嫁,每家都有不同的程序,要事先设计好。尤其是如何想出古怪的法子来,刁难一番新郎,还须姐妹们细商量。
乡间嫁女时的繁文琐节,大约是从上古时候传下来的,是母系社会的遗风,相当隆重。可是另一面,女子的角色,在乡间却从来就是忍苦耐劳。本地的风俗,女子不但要晨起洒扫,往往还要使牛驾犁,独当一面。男子则悠闲得像神仙,可以去泡茶坊、打麻将、逛集市。作为妇女的不满,就只能在出嫁的那一天,以恶作剧的方式,羞辱一下新郎罢了。
一踏入美芬家的门槛,六莲就感受到喜气扑面而来。美芬闺房里,垒起大堆的陪嫁品,簇新而凌乱。美芬迎出来,惊呼一声,上前就将六莲紧紧抱住,仿佛将要生离死别一般。六莲的眼睛有些湿。几个姐妹也围上来,与六莲击掌,互相激励。在这样的氛围下,六莲的心,瞬间就融化了——女子远嫁的事,算是乡间的“姐妹节”了,自己的姐妹美芬,就要过这个节,从现在起,要梳好头、开好脸、选好头钗,还要练习一下哭嫁歌。这氛围,漾满了女子间的亲密,六莲一下就把自己投入进去了……
鳖场这边,上午却是出奇地安静。小郭约了若川,一起去镇上采购物资,两人一早就顶着晨雾出发了。一路上小郭沉默寡言。前几日里,村中劳力已按照约定,将鳖场新的排水沟挖好了。今日小郭去镇上,就是为了买回水泥,制做涵管,还要雇请两位合适的泥水匠。此外最重要的,是要把那台“贼精”的磅秤拿去校准。
若川是北方人,不大耐热,入秋之后,天气凉爽,心也随之静了,困扰了他两个多月的财务“黑洞”已完全摸清,短期间内,可说是高枕无忧。坐在小郭摩托车的后座上,若川就只顾讲笑话,说: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