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宋不断向我传递着鼓舞人心的好消息,他也确实见到了几个人,有承包了北京音乐厅的钱经理,有某畜业公司的王总,有某纺织集团的张总,还接触过一些台湾人。台湾人的反应比较好,多半对小宋的构想赞不绝口。而其他几位北京城里的大腕却迟迟没有回音。小宋的信念终于有些动摇了,央求我也给他想想办法。我心里苦笑:要是有办法,何至于混成这样?在这个城市,我所认识的人,大部分是口惠而实不至,我听到过最痛快的承诺、最豪迈的抱负、最热情的邀请、最诱人的远景,但是,此刻却不能奢求他们对我有一分钱的帮助。汉语里最打动人心的词汇到了他们嘴里,原来就只是个响儿。我曾经将他们的承诺打了百分之五十的折扣,来决定与他们的交易或合作,可到头来发现,那些热辣得让你感动的承诺,最后的底牌只是个零!
  也许是小宋的执着感染了我,我搜索枯肠,忽然想起来一个人,也许有点儿用。这是我此次来北京才认识的朋友,有过泛泛之交。他是河南洛阳人氏。那时全国性的对河南人的讨伐还没有开始,不过即便是开始了,我也自有我的好恶标准,不会管那些。此人三十六七的年纪,白面皮,书生样子,待人彬彬有礼。我在这里姑且就叫他阎先生吧。阎先生自称父亲是外经贸部的官员,他自己在澳大利亚注册了公司,现在又回到北京来发展,专门做些项目投资中介的活儿,有时也给人家“跑跑部”,也就是疏通部里的紧要关节。我看阎先生交往甚广,喝一会儿咖啡的功夫,要接八九个电话,手边还常拿着两三本厚厚的可研报告,忙碌得很。他衣着阔绰,举止不凡,不大像是空架子。在我落难之后,他就找不到我了,当然我也无颜再跟他联系。
  我把阎先生的电话告诉给小宋,让他自管打着我的旗号去会阎先生。小宋说:那怎么行?你总要先吹吹风,不然他怎么肯下力气?我想想也是,就到收发室给老阎打了个电话。老阎说:老兄,怎么搞的,失踪了?不会是被绑架了吧?我说:玩笑了,谁绑我干什么?梢有不方便罢了。老阎是场面上人,便也不再问,只是奇怪地说:你这电话号……是什么地方啊,跑到郊区去了?我说:咳,一破饭店.老阎问:什么饭店?我说:叫什么……地府饭店吧?老阎便有些疑惑:有星没星啊,你就住?还有叫这名儿的?你老兄,嘿嘿,怎么神神鬼鬼的。我这才把小宋的事跟他说了,老阎说:可以啊,让他来找我吧。正好这几天有几个人找我谈投资。我没忘了找补一句:小宋现在可是不大景气,您包涵点儿。老阎立即明白了,说:嗐,你的朋友,我还能拔毛吗?我说:他可是连饭也请不起。老阎说:好说,我请他.得,不跟你说了,我还开着车呢!
    两天后,小宋去见了老阎回来。我问:情况如何?小宋挺高兴,向我一拱手:老总,谢谢你啊.事情虽然没有眉目,但是老阎还是个办事的人。我心里没把握,就问:他办公的地方你去了吗?我可是跟他不大熟哦。小宋说:去啦,不错,很有派!我问:怎么说呢?小宋说:他那个小秘真不错!我有些恼了:我问你正事儿!小宋不好意思地笑笑,说:还行吧。老阎说,不知道我这项目这么小,还以为是大项目呢。他手头有几个人,台湾、大陆的都有,但都奔着大的来呢。他说,要是六百万的项目,找钱还容易点儿儿,六十万,太小,人家投这点儿资嫌累。他让我等等,容他再找找。我听了,沉吟半晌,然后拍了一下小宋说:小宋啊,老阎说得对呀,你这主攻方向整个就错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