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后人以当世神仙中人的目光打量张大千的时候,往往忽略了一点:他是最能“舍得”的人,也是最懂“舍得”的人,他人生与艺术潇洒奔放之处也正在于此。
  京城一友,世代收藏。一日酒后慨叹:中国画真是快完了,你看当下市场,动辄一平尺数万,往往跟风者众,而这其中有几幅是“国画”?纸不是那个纸了,是化工产品;墨也不是那个墨了,改墨汁了;笔,基本化纤为主,古法尽失、笔法全废,起宾虹、大千于地下,用这样的笔墨纸,他们也不会画画了!最要命的,这种“国画”无法长期保存,收藏价值何从谈起。
  张大千夫子自道:须用最好的纸、笔、墨,住最好的居所、吃最好的饮食……才能画出好画来。张大千生逢乱世,历经清朝覆灭、民国建立、军阀混战、对日抗战……后半生颠簸辗转世界各地。发此人生宣言,无疑与国难频仍的物质现实作对,有人认为他是“享乐主义者”,并非无的放矢。大千一生,画坛欧风美雨,“革命”、“革新”思潮此起彼伏,当此时风之下,张大千右手摹古画、写古诗,左手长袖善舞、日进斗金,“入世”、“出世”进退有度,与世悠游之间一副讲究传统伦理内涵与形式的“山人”做派。综观其一生,张大千的生活行迹与艺术成就两相映照,成为近代中国文化界一个最为富丽堂皇的谜!
  他的艺术理念与生命理念与当时代都是背离的,或曰反动。而徐悲鸿偏偏激赏有加:五百年来一大千。悲鸿先生的定语应是对其艺术成就、人格风神的总体评价。1936年,《张大千画集》出版,徐悲鸿在序文中推许张大千为“五百年来第一人”。此时的张大千尚处于摹古时期,他的名气甚至比不上其兄张善子,如果张大千的一生到此为止的话,悲鸿先生的评价就是一句戏言妄语,因为后来的张大千,我们不由得要重新推敲打量悲鸿先生。悲鸿先生有实践也有口号,比如他说:一意孤行,独持己见。大千先生同样如此,但“讷于言”。
  说“孤行”,军阀混战,烽火连天之际,张大千在哪里?他在颐和园里临古画、收古董;全民抗战,同仇敌忾之时,张大千在哪里?他在青城山用明朝的徽墨研荷花、用清朝的宣纸画山水;当林风眠苦恼于“为人生而艺术”抑或“为艺术而人生”、毛泽东发表《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》之时,张大千在哪里?他打起背包,携带家眷,以金条买路,直奔土匪出没的不毛之地———敦煌,一住就是两年七个月,而这两年七个月大概是他一生唯一在饮食、起居上违背个人理念的时期。
  论“己见”,张大千一生极少语涉政治,少有记载的一次是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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