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一味地寒暄,并不切入正题,这使若川倒有些疑惑了。老伯细细询问了若川的家世。听若川说起父母情况,老伯就不断满意地点头。又听说若川是刚离婚不久,老伯便显出有些诧异:“可惜了!”
再说到若川的工作,老伯就单刀直入,问他收入如何。若川答了,老伯很吃惊:“这一点点钱,够用么?”若川无言,只叹了口气。老伯便又问:“以后想留在海口了?”若川说:“当然,永远不想走了。”老伯便哈哈大笑,问道:“这是什么道理呢?”若川说:“气候好,人心也不那么躁吧。”老伯听罢,沉思良久,才又说:“不过,年轻仔,还是要到更大的世界去闯荡,我这个人,吃亏就在年轻时没走得太远。”若川知道他说的是什么,就脱口道:“人在年轻时谁不冲动,老伯,你……”老伯忙用一个手势,拦住了若川的话:“我是良心不安。我命苦,是天罚。只是想到六莲跟着我,吃了这么多苦,我太不忍心。”若川就说:“六莲她,你不用担心。”老伯听了,眼睛便有些湿润。
    若川弄不清,老伯为什么今天有兴致聊家常,几次想把话题拉到老伯的病上面,却被老伯轻轻岔过。待两人渐渐都有了些醉意,吴老伯便端起烟筒,吃一口,吐一口,慢慢地说道:“治病这件事,六莲已经对我说了。你们是去打探了我的病情吧?”若川想辩解,老伯却制止道:“老天给我一条命,它什么时候来索,是天意,我就这么等着。今天请你来,是想谈谈六莲的事。”若川闻言,不由一惊,以为自己与六莲的隐秘,已被老伯察觉。正惶惶不安间,听得老伯又说:“六莲虽不是我亲生,我却待她如骨肉。现在她想去海口,我依她。但我不大放心……”说罢,就打住了话头,一口口地吃烟。
    若川知道,老伯请他吃酒,为的就是这句话,想也没想便说:“您放心,六莲到海口,就让她来找我吧。”老伯看看若川,稍有迟疑:“这个女仔,是受不得一点委屈的。”若川说:“只要她在海口,我会负责。跟你们父女相处这么久,我早就当她是亲人了。”老伯听了,面露诧异,随后便笑了:“人总还是要靠自己。我是担心,她不要把路走错了。”若川说:“六莲没有问题。倒是您,不可大意了。”他本想趁势再劝劝老伯,不料老伯断然做了个手势,指指八仙桌上的关公像,说:“我做人,就这一个榜样。借钱看病的话,不要再提了。”顿了顿,又道,“女儿的事,我实是无能为力,为了刚才的几句话,我是几晚上都没睡好呀。”若川心头一震,忙起身敬酒。老伯仰头把酒喝了,泰然一笑:“你知道中国人的父母心,是什么?你也好,谁也好,都万不能让父母高堂失望。我倔强了一辈子,才明白,中国人就是中国人……”推杯换盏之间,天色已经黑透,小小的蚊虫绕着电灯乱飞。两个男人谈得投机,话题也越来越宽泛,古今中外地漫开了去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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