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吧。”若川忽然觉得羞愧,只说得一声“好”,就起身要走。老伯忽然又叫住他:“你脸上有伤,给你一盒自制的膏药。”若川接过膏药,又偷眼看了一下六莲,便匆匆走了。
回到鳖场,立刻看到了老伯所说的混乱。霍半虽然不在,但他带来的几个霍氏男丁,已经进驻了鳖场。原先的湖南籍工人,除了两个想要留下的,其余全都跑进小楼睡觉去了。雨下得太大,霍家的人,都有些紧张。霍井石此时,就成了霍氏族人的核心,对于鳖场的活计,只有他才熟悉,其余人不过是壮声势而已。若川见此,忙跑回炮楼,换了干衣服,披上雨披下来,找到霍井石。
今夜的鳖场,到底由谁说了算,已然混沌不清。他问霍井石,霍半是否已正式接手鳖场。霍井石答道:“接了。库房钥匙都拿走了,他让我有事问你。”若川又问:“有问题么?”霍井石望望天上,不无担忧:“雨若下得大,池水涨满,鳖会跑掉的。”若川就有些急:“快放水呀!”霍井石却面露难色:“涵管都还没铺呢。”若川一顿脚,说:“管他那些,放!就往挖好的土沟里放!”霍井石说:“不行。水跑到稻田里去,乡亲们会骂死我……”若川绝望地扬起了脸:“怎么办,就让鳖跑掉?损失算谁的呢?……算了,算了,就听天由命吧!”霍井石见若川焦急,就说:“可以抽水,用软管排到莲塘里去。”若川一惊:“莲塘?那莲塘不是毁了?”霍井石说:“不过就是水脏了么,我们又不是放毒。”若川便无语。霍井石理解若川的尴尬,又看他疲倦之极,就催他去休息:“我守着,抽几个小时水,到天明雨小了就好了。”若川想想,也无他法,便说:“这里一切,你就做主吧。我歇息一下,有事可以叫我。”
若川擦过澡,用膏药涂了伤处,便倚在床头,心里杂乱得睡不着,翻开了《荒原》来看。灯很昏黄,读着艾略特的诗句,他不禁浑身战栗:
你的臂膊抱满,
你的头发湿漉,
我说不出话,
眼睛看不见,
我既不是活的,
也未曾死……
是啊,这就是老天对我的折磨。六莲,我看着你双臂抱着肩,头发湿漉,却无能为力。我灵魂早就死掉了,躯壳却这样苟且地活着。若川手抚着书,感觉有来自灵魂的痛楚。雨仍在下,热带风暴挟着大雨,卷地而来,房顶倾泻下来的水柱轰轰作响。在这轰鸣的雨声中,仍能听到附近有公鸡打鸣。天就要亮了。若川想,天亮了,悲剧就该结束了,再捱一会儿,就好了。
刚刚在山上的经历,就如下了趟地狱一般,眼前仍摆不脱林中的黝暗。六莲那交织着雨水与泪水的脸孔,满是哀怨,那种无助与绝望,简直把生命之弦都要绷断了!六莲呀,你太倔强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