郭每年的分红不过就是十多万,把他可能侵吞掉的,也估算在内了,充其量不过虚报两三万而已。哪知小郭是绵里藏针,这才六、七个月时间,公司分文未赚,小郭倒先把一年的钱捞足了,今后鳖场的效益,他可以完全不在乎,只管这样捞下去,到了年终分红,又有一笔合法收入进腰包。如此,鳖场岂不成了他小郭的摇钱树?
若川恼恨自己先前低估了“情况”,以为虚报发票不过是小玩闹,来鳖场之后,总在疑心小郭是否挪用了大宗钱款。其实想捞钱的人,哪会那样子蠢?所有的黑钱,都是在冠冕堂皇的账面上流失的。小公司的职员是如此,更大的人物也会这样做。公司的账目,是个既大而又漏洞多多的堤坝,给人看的是固若金汤,看不见的则是千疮百孔。最可笑的是,自从他若川到了鳖场,天天盯这盯那,没想到,机关暗道就在熟视无睹的磅秤上。这真是,笑人愚蠢,自己也是个蠢。
若川在窗口呆了一阵,又推磨似地在炮楼上转起了圈子。想想这事情真是棘手:若将情况报上去,鳖场即刻就会天翻地覆,老板定然要赶走小郭。在这点上,若川又多想了一层:若是小郭一走,几个湖南籍工人即便不随他走,愿留下来支撑,一时又到哪里去找顶替小郭的人?
几千只鳖,眼下已经长成,下月就要上市去售卖,批发的渠道全握在小郭手里。小郭一走,鳖场马上就是个死。这几千只“鳖少爷”要是卖得不顺畅,一旦有个病祸,自己一人怎能收拾得了?鳖场若是歇业了,银行贷款又怎么去诓骗?资金链一断,势必会危及公司活路,老板在恼怒之下,定要找个人来担罪,那样的话,他若川又怎能脱得了干系?想想自己,原本不过是想跑来逍遥,却要担起这天大的罪名,岂不冤枉?
在炮楼上踱了半晌,若川才渐渐平静下来。想来想去,只有将此事压住不报——忠不忠于老板,已经顾不得了,事情若是摆不平,那震荡可就太大了,没有谁能承担得起。只能警告小郭立即罢手,倘能吐出一部分钱来更好。无论如何,要将这鳖场维持下去,只要鳖场还在,哪怕奄奄一息,于大家就都是好。若川至此才明白:世上为何有那么多混饭吃的人,就因为前途命运所系,不能不混。
吃罢夜饭,若川抽空去了一趟老屋。白天在镇上,想到自摔伤之后,叨扰六莲一家之处真是不少,光是六莲送汤送粥就跑了五、六趟,这人情总要回一下。于是,就在镇上商店里买了两瓶广东米酒、一盒巧克力,打算给父女俩送去。到了老屋,却不见六莲,只有吴老伯一人坐在廊下,独自在听收音机。
见若川来,老伯连忙让座,又起身砍开一个红椰,请若川喝椰子水。老伯眼花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