讨没趣,回头走了。

  第二天,又来了。他以抱歉的口吻说:“昨天语言冲撞,冒犯你老,是我太偏狭了。今天我纠正了,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要纠正。”

  老聃说:“我不是弄巧炫智的俗士,也不是超凡入圣的伟人。人生的这两段路程,我敢说我先后走完了。昨天晤面,你说我是马,那就叫我马好了;你说我是牛,那就叫我牛好了。万一我真是马真是牛,你给我以马牛的名称,而我又拒绝,那我就会惹祸了。是马是牛,已经犯错误了。拒绝马牛的名称,便是犯了双重错误,所以会惹祸。现今我呢,牛帽马帽,俗帽伟帽,给啥戴啥,戴得口服心服,一贯的服,本能的服,自然的服,不是认识到应该服才服的。”

  侠士成绮火气尽消,跟着老聃走出正厅,散步庭园。不敢挡住阳光,不敢践踏脚印,小心追随老聃左右,鹅步缓行。他以温驯的口吻问:“我该怎样修身?”

  老聃说:“你的脸貌孤傲不群。你的目光灼灼逼人。你的颊额高,显露机敏。你的嘴巴阔,咬出猛劲。你的仪态如险峰向八方挑衅。你的灵魂如狂马想挣脱系绳。你办事,固执己见,顽梗不化。你出手,扣动扳机,一触即发。你观察,入木三分,令人害怕。你用心,智巧练达,示人圆滑。总而言之,你已丧失天真,只剩下假假假。修什么身,告诉你吧:有人来自边境,姓窃名扒!”

  侠士成绮羞愧脸红,急忙告退。老聃仍然反应冷淡,踱回正厅继续写书去了。

  我们的先师老聃说:“道啊,囊括万物,不论巨细,件件齐备。道广阔,看不见边。道深沉,测不到底。刑,德,仁,义,好比树有根,根在精神体系。所以,颁布刑律,普及德育,规范仁义,这些大事必须至人亲手处理。至人治国,担子虽然重,他却放得下,挑得起。他不参与争权夺利,哪怕官场闹得污烟瘴气。他不投靠谁,也就不至于随着别人左迁右移。看透世界真相,皈依宇宙精神,所以他能独立天地,抛开万事,保持灵魂不疲弊。弄通大道,符合大德,少谈仁义,不用礼乐,这便是至人追求的目的。”

  世人相信道中书中,所以读书学道。道既然受重视,书也跟着受重视了。书不过写语言成文字而已,重视书又不如重视语言。语言之所以受重视,全在所蕴藏的意思。没意思的话,谁听。可见应该受重视的是意思,仅仅是意思。意思的背后还有难以表达的玄妙的东西,那是语言无法说清楚的,文字无法写明白的,而又正是最关键的东西。通常说的妙不可言,就是指的这类东西。

  世人重视语言,所以传授书本,父而子,师而生,久传成统。那些玩艺儿,他们重视就重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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