司的主官前来提堂,徐阶也在座。堂上甩给他看的,就是那个写有三大罪状的奏疏。严世蕃读了,面如土色,连呼冤枉,嚷道:“徐公!徐公!你定要我父子死吗?”
  徐阶冷笑,将压抑了十多年的恶气,一口呼出:“哼,自作孽,不可活!”
  这就是“再勘”的真实过程。再过一日,即有旨下,“命斩世蕃、龙文于市”。两人听了,相觑愕然,只有抱头痛哭。不一会儿,家仆闻讯赶来,叫赶快写遗书交给严嵩。小严浑身颤抖,竟不能书一字。
  不多时,有监斩官到,一声大喝,命捆绑起来,押赴西市——任是有多少才情,以及往日的风花雪月,都毕了!
  京师民众闻听消息,无不欢天喜地,纷纷携了酒到西市法场去看行刑。严氏的名声太坏了,人人皆恨。那仇恨,已超出了利益层面,变为民众情绪的宣泄口。这也是徐阶敢于这样做的一个民意背景。
  徐阶彻底斗败严氏,显然是有猫腻在内,胜之不武。但面对可能的猖狂反扑,为了自己和同僚的身家性命,不如此,又能如何?
此次小严的丢命,说明一个规律:恶人逼人太甚,同时他自己也就走在了悬崖边上。可见,凡事不能做绝,才是硬道理。
  史家对于徐阶的这个玩法,多持有原谅态度。手段并不重要,目的才是一切。
  圣旨中还有一条,就是将严嵩削职为民,并命江西巡抚(省长)和按察使(省政法主官)负责抄家。此次共抄得黄金三万余两、白银二百余万两,另外还有珍奇异玩价值数百万银。这些财富,足可抵大明中央政府一年的财政收入。且后世有人认为:严家的资产应该远不止这些,仅严世藩瞒着严嵩私藏的黄金,就有十多窖。抄家所得的财富与前代的宦官刘瑾相比,尚不算十分惊人,可能因为种种原因被有意压低,或者在地方官执行的时候,流失了很大一部分。
  嘉靖对严嵩居然如此贪财倒是很感意外。至此,他对严嵩仅剩下的那一点点怜惜,也全都消散了。
  据说,在抄家时,严嵩恳求巡抚大人给他留一些药品。
  大人问:“可有能治刀剑红伤的药?”
  严嵩答:“有,有,多乎哉!”
  大人遂正色道:“请问那东西能否治好杨继盛颈上的刀伤?”
  严嵩只能无语。
  天道轮回,夫何言哉!
  严嵩侥幸没死,但在政治上已经等同死亡,断无复生的可能。
  他的几个孙子和那些恶仆,全部被判刑、流放。严嵩孤独一人被驱逐出门,房产被查封。
  此后的生涯里,据说他曾经靠乞讨为生。
  一年多以后,87岁的一代奸雄,在家乡墓地一间看守坟墓的草屋里,咽了气。也有人说他是寄居在一位故旧家里死去的。
  在这凄风苦雨的一年时间里,足够他回味往日辉煌的了。他无数次想过的,也许只有一个问题——打了一辈子鸟的人,为何被鸟啄瞎了眼睛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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