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咖啡加糖的感觉》
唐精蓉
(十一)
从少女时代开始,梅妮的脑子里就时常出现一些幻像,有的画面不仅真实可触,而且还固执地重复着。或许是心理暗示渗透进而引导了梅妮,渐渐的,梅妮的生活越来越多地与这些幻象接近,然后叠合。
出现次数最多的是这样的一个画面——
在没有尽头的羊肠山道,或是孤悬海外的小渔村,一个素服少妇无声地行走着。少妇的身边倚着一个小女孩——一定是个女孩,而且,有着天使般圣洁的面孔。没有人知道她们从哪里来,更没有人知道她们要到哪里去。她们或白或黑的身影在每天最后一抹橘黄中勾勒出一幅生动的剪影。
从那以后,梅妮就变成了一只蜗牛,偶尔,会试探着伸出触角去亲热阳光,但更多的时候,她把身体蜷缩在厚重冰冷的壳中,风起风落,冷暖自知。
蜗牛样的梅妮又缩回了触角。三天里,她极力克制着自己不去想莫非云,极力让自己相信生命中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一个叫莫非云的男人,即便有,这个人也从来没有让自己的激情绚烂地燃烧过。
莫非云似乎和梅妮达成了默契,十分配合地消失了。不仅椰镇的路口再也看不到他斗士般的姿态,娱乐城来金鹏酒楼的人当中,也没有了他的身影。
椰镇的黄昏又回复了原有的宁静。但椰镇的人却不再习惯原有的平和。
没有了路口激越的摩托车引擎声,没有了窗外痴男痴女的鲜活一幕,椰镇人陷入了从未有过的空虚。他们突然意识到单调而冷清的日子是那样令人难耐。他们不能想象自己居然在这单调冷清中心满意得了一年又一年。
习惯总是在潜移默化中左右着人们,无论起初它是否为人们所接受。
如果不是燕子在包房里偶然听到的一句话,如果燕子没有把听到的那句话告诉梅妮,梅妮和莫非云的话题也许会为椰镇人新的习惯所湮灭,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发生在椰镇的这个故事,结尾也许会是另外的一个版本。
只是,该来的和不该来的一切,都在人们的始料不及中变成了事实。
处在事件中心的人往往是最后知道事件真相的人。
莫非云就是最后一个得知自己将被调离南岛的人。
《混凝土配合比》初现端倪。莫非云把调查重点放在了混凝土外加剂上。他决定先找柳老伯聊聊。莫非云能感觉到柳老伯也一直试图接近自己,似乎还在向自己暗示什么,比如有次就貌似无意地提到了刚离职的材料采购员是龙四海的女婿。
踌躇满志的莫非云怎么也没想到在柳老伯那碰了钉子。这位圆通而不乏正直的老工程师甚至没有拿惯用的“呵呵”来搪塞,只是从喉咙中重重地憋出一声叹息后,扭头便走。
莫非云有些蹊跷,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