节令交了白露,才是真正入秋了,阳光变得柔和起来,轻纱一般四下里弥漫。那段平淡的日子,是莲塘村在那一年中最后的安宁时光。那些时日,六莲陷在恋情里,做事总有些慌张,与阿爸常起些不大不小的口角。心里烦闷,她就不愿在家里待,老是跑去井沿洗衣服。井台这地方,有黄叶沙沙地跌落下来,能让人心里熨帖。
这日,六莲一边洗衣服,一边听婶嫂们聊家长里短。话题很散漫,渐渐地就聊到了美芬的婚事,六莲不由得竖起了耳朵。就在这时,女人堆里忽然爆发了一阵骚乱,有人喊道:“马寡妇来了!”几个妇女便撇下衣服,甩着两只湿手,四下里逃散去了。六莲惊讶地站起,只见马寡妇一步抢过来,抓住一个没能跑得脱的妇女,两人互相指指戳戳,立刻吵翻了天。
那妇女,就是霍井石的母亲。霍母拼命地想讲清一个道理,马寡妇则连珠炮似地发出质问,两人脸孔都涨得像红布。六莲听了一会儿,听懂了。原来是一些乡人参加了“公司加农户”,由马寡妇的公司担保,从信用社拿到了小额贷款。协议书白纸黑字写着:贷款是一定要用到香蕉田上的,买肥料、买虫药,都可以。可是马寡妇没有料到:农户多少年来,从不曾有过这样一笔闲钱,所以钱一到手,就忍不住要乱用,有买鸡苗的,有翻修房子的,还有人索性买了整版的彩票。田里的香蕉苗,原来是怎样,至今还是怎样。到时候拿什么还贷?乡人不想那么多,只急煞了马寡妇一人。
马寡妇咄咄逼人,可是霍母也有她的道理,恨恨地说:“你说技术员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,可是人在哪里?十叫九不应,半月还不见影子!好不容易来了一个,还比不上我懂种田,这不是在骗农民么?”马寡妇说:“你们这些人,签了协议,拿了钱就去买鸡苗,做人还要不要脸?”霍母说:“协议?什么协议?这些年按了几多手印,按一次,农民吃亏一次,哪次不是在哄骗?”马寡妇就冷笑:“你们是拿到了钱的。”霍母说:“拿了钱,以后再还么!你们骗农民,就一点亏也不想吃么?”
霍母说到激动处,连带镇政府、村委会也一起骂开来。先前那些逃开去的妇女,又都返回来,从旁助威。马寡妇几乎要崩溃掉了:“妇女婆呀!镇政府、村委会跟我有什么关系?我只要你们吐出贷款来!”霍母一下被激怒了,甩着手臂骂:“你不是妇女婆?你是妖精,跟县长吃过饭,是县长的情人!县长情人就可以骗农民么?”马寡妇喝道:“胡说什么?”霍母手指一戳:“你个八婆!”马寡妇狂怒起来,抡起手中阳伞就要打。六莲见了,连忙上前拽住。
对六莲来说,两边,一边是她敬重的女能人,一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