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已降,六莲离开家,在村中石板路上走,忽然感到很失落——要好的姐妹都去了城里,村里连个能说话的“闺蜜”都没有。走到半路,竟然无处可去了。在“侍郎牌坊”下徘徊了许久,见家家都在绿荫的庭院里摆了桌吃饭,就更觉孤独,于是转身朝回走。不知不觉间,走到了哥苗的家门前。哥苗一家也正准备开饭,院中扯了一盏二十五瓦灯泡,能看得清人脸。此时哥苗正把多病的老父从屋里背出来,在竹椅上安顿好,又一口口地喂老人吃饭。哥苗的老母仍在狭小的灶前忙碌。那老父,说话与动作都困难,抖抖颤颤的。哥苗一边喂饭,一边说着家常。
此情此景,勾起了六莲的遐想。她一下就想到自己与阿爸,心头猛然一紧,一种女性的悲悯心油然而生。于是想也没想,跨进了哥苗家的院子,说:“让我来吧。”哥苗和那老父都很惊异,两人的眼光一齐向她投来。哥苗说:“你好久都没来了,快来一起来吃饭。”六莲说:“我吃过了,让我来吧。”说着就夺过了碗。那老母从灶房出来,也是一阵惊喜。六莲耐心地喂着饭,一副很熟练的样子。过了一忽儿,哥苗讷讷地问:“六莲,你有什么事么?”六莲一笑,说:“没事。家里来了客人,阿爸在跟别人喝酒。”哥苗似乎明白了什么,便不再作声。
一家人吃罢饭,哥苗老母收走了碗筷,又为那老父扇蚊子。哥苗就与六莲拣了小板凳,到院门外坐下。哥苗望望东山上的月儿,就叹气道:“又是半月过去了,鳖场如今碰了贼,不知何时才能把排水管装好。”六莲苦笑道:“他们?怕是顾不到你了。”哥苗说:“可我这里,是盼星星盼月亮呀。”说罢,遂不住地叹息。六莲问道:“你包这塘,总不会亏吧?”哥苗皱着眉说:“难讲。”六莲就劝:“那就退掉吧,还是去种田。”哥苗苦笑一下:“那要交罚金的,连本钱都要亏掉了。”六莲就暗自叹气,觉得这一家,比自家还要困窘,想了想便说:“你是男仔,为什么不出去闯呢?”哥苗回头望望屋子,说:“闯荡过了,难。再说老爸这样,我怎么能走?赚回一座金山,又能怎样?”六莲心里嘭地一跳,就感觉有些惭愧。她想,自己这两个月来,是不是太执着于想去海口了呢?
过了一忽儿,哥苗的老母又砍开两个椰子,送了出来,让两人喝椰子水。六莲谢了,捧起椰子仰头喝下,椰汁清洌的甜味,让她感到温暖。放下椰壳,望望自家的方向,灯火被丛林遮住了,不知酒桌上是什么情景。她的心,忽地又跑到白助理身上去了。坐在这里,六莲就多了几分冷静,想到这个男人,确也值得她依恋,将来到了海口,也许两人真的就能成就一段姻缘