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金的手术做得顺利,需静养一些时日,若川和老伯父女,就都抽空去县里看望了老金,村里也陆续有人去看望,马寡妇更是热心,买了一大堆营养品去。老金在病床上,管子插了一堆,说不了话,动不了身子,只眨着眼睛表示还能认得人。没过两日,老金的老婆坐长途汽车,从湖南赶了来,还带了三个自家孩子和一个侄儿。她把侄儿和大儿留在县医院照看老金,替下了小郭。自己带了两个小的,跟着小郭来,住进了鳖场。这女人倒也并非像小郭说的那样凶悍,反倒是整日悲悲切切,见人就说:“我们老金成了废人,以后几十年,怎么办呀!”这样单调重复的诉说,成了一种祥林嫂式的咒语。众工人干起活来,一见老金老婆走过,就仿佛见了不祥之兆。到吃饭时,那女人和两个孩子凑上来,也算一份,摆出了要安心吃上小郭十几年的架势。女人平时倒也不闲,帮助工人洗衣煮饭、打扫卫生,见了小郭,就只说要赔偿的事。小郭被缠得头痛,连活计也没心思分派了,整日里牙痛难忍。那两个小孩子,全然不知父亲的厄运,在鳖场的开阔地上嬉戏,开心得不得了,众人见了,只是心酸。
若川见不是法子,就劝小郭忍痛拿出五、六万来,让那妇人早些离开,但小郭始终不开口。小郭那里说不通,若川就掉头去劝那女人,让她到海口去找老板,从公司讨一点儿赔偿金出来。那女人却一口咬定:若没有小郭的蛊惑,老金哪会到这种鬼地方来?公司赔偿先莫谈,只要小郭不拿出钱来,她是不会走的。若川见两方都说不通,便也心灰意懒,再不提此事,只买了些糖果点心,安抚两个小仔。小仔就更是欢天喜地,见了若川就“伯伯、伯伯”地叫。若川见此,就越发伤感:对这种悲惨,只有硬起心肠来不听不看,日子才能过下去,可是不听不看,心里就更痛!
那日与老伯喝了酒,若川知道自己借钱给老伯的计划落了空,于是就更觉郁闷。几日里,场里的事缠住了身,未得空闲再与六莲商量,心悬悬的不是滋味。中午吃饭时,与小郭说话,小郭头也不抬。若川就说:“鳖场的事,你还是要考虑长远些。”小郭抬起脸孔,眼睛茫然地一转,说:“到什么山,唱什么歌吧。”话刚落地,就像应验了似地,从莲塘村的榕树那边,猛然传来一阵热烈的山歌声。
小村已经很多日没有歌声了,这一天,又是为了何事?原来这是国庆节后的两日,村姑美芬终于出嫁了。迎亲的“八音乐队”开进村来,夫家与娘家两边请的歌手,排开队伍,在榕树下对歌。阵阵尖锐高亢的欢歌里,乡村里又喜逢“声音的盛宴”。迎亲这一日,娘家摆一天席,到傍晚才能放新娘走。大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