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幕,深深震撼了屋内所有的人。就连硬心肠的老板也为之动容,他在屋里走来走去,不知所措。我和那姐妹把露露扶到椅子上坐下,露露只是抽泣,拿着纸巾擦眼泪。我劝慰道:孩子,出门在外,自己得保重。别哭了,小心伤了身子。老板也凑过来说:就是,别哭啦,不都过去了吗?走,我陪你去洗个澡。鲁花抹了一把眼泪,白了老板一眼说:歇会儿吧你!走,露姐,我陪你去。
露露下去洗澡了,收发室恢复了平静。窗户敞开着,春天的气息涌进来。院子里,有几个孩子在嬉戏,他们在唱着一支很老的歌谣:三五六,三五七,三八三九四十一……歌谣声里,生活是和平的。他们处在一种保护之中。我生出由衷的羡慕:谁给了他们这样的安宁与幸福呢?
这一天是值得纪念的。厚厚的棉门帘不见了,冬天消逝无踪。从这一天起,走廊里能听到露露欢快的歌声:辣妹子辣,辣妹子辣,辣辣辣……听到这歌声,那些小小的鸽笼里,人的心复活了。地下室的冬眠成了历史。
几天之后,小宋也有了消息。这家伙去的地方跟露露差不多,但原因大不一样。一天,老板接到看守所的一个电话,告知小宋犯了点事,被关15天拘留,到期就放回来。老板连忙问:他犯了什么事?看守人员说:反正不是大事,大事还不早就追到你们那儿去了?是轻微流氓罪。老板接了电话,跟我叨咕着:轻微流氓罪?这小子干嘛了?说着,他瞟了鲁花一眼。听到这个消息,我悬了几天的心总算放下了。小宋目前的状况虽然不好,但强过下落不明。15天,捞他出来也没有意义。我只在心里咒着他:日你个小宋,害我担心这么多天。轻微流氓罪!是啊,干了什么了你?这回到底谁是伪君子?
接下来的日子里,我还是看书,偶或出去面试。其实已经没有意义了,我奔跑大半天,从崇文跑到海淀,谈十几分钟,然后接受宣判,拿回求职资料。我出发时,就能预料到该怎么回来。某日下午,又白跑了一趟回来,走过潘家园,想起了潘婷,在路边店给她打了个电话。潘婷很高兴,说:老兄,隐居到哪儿去了?手机也不开?我说:写作。潘婷说:真羡慕你呀,我眼下还得把生存基础砸实,砸实了才能开始写作。你这是住的哪儿啊?我说:潘家园。潘婷说:怎么住那儿了?我顿了顿说:搜罗点古玩,守着这古玩市场不是方便?潘婷说:古玩?嗳,我说,你是越来越保守了,我刚认识你那会儿,你多像个五四青年哪,指点江山,激扬文字。这会儿又弄古玩了。我叹了一声说:我自己也快成古玩了。潘婷说:这么着吧,我刚弄完一个策划,四天,收入六万。累了,不干什么了。你晚上来我家吃饭吧,晚上咱们聊聊,我爱人不在,你就住下吧。一个人在北京漂,吃不好住不好的。今儿二月二,咱们吃饺子,我这就叫褓姆动手。我支吾着,不知该不该答应。潘婷说:嗳,来不来?你痛快点。我只好说:好吧,我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