历史是一种非常奇妙的东西,你越深入探究它,就越觉得它并不遥远。那些峨冠博带、衣袂翩翩的古人们,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古板,更不像有些人想象的那样愚蠢。他们的喜怒与今人同,他们的好恶也和今人无异。
历史的烟尘后,都有同样的人性。
而且,我尤其觉得,古人中的精华又远远聪明过我们。那时的科技水平如何,其实是与智慧程度无关的。
那些线装书、雕版印刷,那些纤秀小楷、豪放草书,承载的是我们学不完的智慧。我们没有笑话的资格,我们惟有低首下心。
一个对自己的祖先不敬的民族,难道能指望得到后世的尊敬?
张居正在短短的十年执政时间里,以一人的智慧与执着,扛起了一个老大帝国的没落之门,放万千的生灵到富庶、平安、有序的光明中去。
这不是舍身饲虎?这不是荷戈独战?这不是为民立极?
这些赞誉,他应该是当之无愧的,因为他做到了。
空言人人都会,能做到一二件事的,方为民族的脊梁。张居正为百姓做到的,就不止一件两件了。
他当年面对的,是连年的国匮民穷。嘉、隆年间,太仓岁入不过200余万两,支出倒有400万多两。年年亏空,政府还在运转,也真是够难为宰辅的了。
两大问题,如椎刺骨。
一是钱不够怎么办?二是钱从哪里来?
若是庸人治国,那想也不用想,就是一个“刮”!盯住的是普通老百姓的钱袋子。
而张居正的所为,则是盯在了达官与富户的身上——在钱多的地方才能找到钱嘛。
他承袭了汉代理财家桑弘羊的思路-——“民不益赋而天下用饶”。也就是,不给老百姓加税也一样能弄到钱。
自推行考成法以后,张居正十分有信心。一套有效率的行政机构,就是对财政改革的有力保障。他说:“考成一事,行之数年,自可不加赋而上用足。”
为何不加税,钱也可以够用?张居正摊出的底牌是两个:“惩贪污以足民”,“理逋负(清理逃税)以足国”。
官不贪,百姓就松口气;有钱人把应缴的税缴足,国家就松口气。
又是一个竖鸡蛋式的简单解法!
——不是人们想不到,是根本没往那个方向上想。宁愿拿刀去剔鹭鸶腿上的肉,不愿意去割肥猪身上的膘。
自负的执宰其实就这么愚不可及。
向谁下手,张居正有数。
大明的赋役,田赋占了大头。滚滚银钱须从田亩上来。那么,天下的家底究竟有多少,从王朝的中期开始,就是一笔糊涂帐了。
国初的时候,朱老皇帝为征税,创立了“黄册”,相当于户口簿,包括每户的丁口、田宅、资产,都全部列上。黄册一式四份,布政使司、州、县各保留一份,另一份以黄色封面上报户部存档,故名“黄册”。
洪武二十年